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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納專訪青年電影人:要仰望星空,更要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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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另一方面,觀眾及市場對於藝術電影及其創作者卻日漸包容:“只要你認真做一個作品,他們一定會給予你很好的反饋,這是青年導演一個最好的時代。以往國際電影節上出現的中國電影導演多是張藝謀、賈樟柯這樣的知名大導,但在今年的戛納,中國青年導演的力量卻不容小覷。

從去年的《中邪》、《喜喪》到今年的《路過未來》,青年導演開始在行業中大放異彩。他們對目前的技術和市場條件有着不同的看法。

原標題:中國青年導演或迎來幸福時光

《路過未來》海報

以往國際電影節上出現的中國電影導演多是張藝謀、賈樟柯這樣的知名大導,但在今年的戛納,中國青年導演的力量卻不容小覷。唯一入圍本屆電影節的華語長片《路過未來》出自青年導演李睿珺。去年在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大獲成功的兩部導演處女作《中邪》《喜喪》在戛納展映後同樣廣受好評。當數碼拍攝技術革新,拍電影的技術門檻降低,青年導演距離自己的電影夢是否越來越近?而市場對於年輕導演又有怎樣的態度?對此,記者在戛納電影節專訪了多位青年導演及製片人,聽聽他們心中的想法。

談題材:家庭、農村題材更受捧

張濤、馬凱、李睿珺都是第一次帶着作品來到戛納電影節。張濤執導的首部導演處女作《喜喪》獲得2016年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影片,與他同一屆的馬凱當年同樣憑藉處女作《中邪》獲得“最佳藝術探索獎”。曾執導過《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的導演李睿珺則是第一次有作品入圍戛納。這一次,由他執導的電影《路過未來》入圍了“一種關注”單元。

值得一提的是,幾位青年導演此次帶去戛納的作品都紛紛選擇了家庭題材。《路過未來》聚焦中國第一代農民工及其子女的生活情感,影片既是探討社會問題,也是一個關於家庭與愛的故事。

《喜喪》的故事則聚焦於農村老人問題。《中邪》雖然是驚悚題材,但背後同樣是對農村迷信文化的一種審視。儘管三個人的電影背後有着各自不同的故事,卻都表現出中國青年導演身上的擔當。

張濤表示,之所以選擇這一題材,其實是跟自己的家庭有關:“我的外婆和奶奶都已經去世了,母親今年剛走,死亡這個話題一直困擾着我,我是發自內心想要拍攝這個題材,中國人很忌諱講生死,但古人從來都不迴避這個話題。《論語》裏講得最多就是生老病死。”他透露,接下來自己還會繼續關注跟家庭倫理相關的題材,第二部長片《家譜》目前正在籌備。

除此之外,家庭也是幾位青年導演創作的靈感來源,李睿珺坦言,《路過未來》中充滿了大量對當代農民工的描寫,自己創作的靈感很大程度都是借鑑於平時對家裏出外打工的親戚的觀察。

談演員:素人或明星無所謂,關鍵能塑造出角色

第一次拍電影的導演,能夠請到明星演戲的機會微乎其微。因此,非職業演員成了多數青年導演的第一選擇。

早前大獲好評的《路邊野餐》演員幾乎來自導演畢贛的親朋好友,《喜喪》同樣全部採用羣眾演員。這些羣眾演員不僅不露怯,甚至在鏡頭前貢獻了極其自然的演技。其中飾演老母親的演員鬱鳳雲年過八旬,但演技卻讓人拍案叫好,在去年First電影節上,評委會主席王家衞執意要把“最佳女主角”頒給她,電影在戛納展映後,她的表演也獲得不少觀眾好評。導演透露,鬱鳳雲是一輩子的農民,但從年輕時就很愛唱戲,這次能找到她來出演,是這部電影的福氣:“看完她的表演,我深深被震撼了,原來一個普通農民也可以如此有夢想。”

《喜喪》中飾演老母親的鬱鳳雲年過八旬,演技卻讓人拍案叫好

馬凱的《中邪》同樣全部啓用羣眾演員,當年曾在橫店做選演員的副導演助理的他,通過自己認識的特約演員找到主演班底。為了能讓這羣非職業演員適應電影的表演,馬凱不斷要跟他們排練,督促他們不能用電視劇那麼誇張的演法,為了讓他們能夠找到出演驚悚片的感覺,甚至帶他們去墓地“體驗生活”。

不同的是,在《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接連使用了草根演員之後,李睿珺這次在《路過未來》裏轉而與楊子姍、尹昉等專業演員合作,對於這次合作,李睿珺本人很滿意:“楊子姍的角色生病了,需要一個逐漸消瘦的過程,她就開始節食,每天只吃幾個蝦仁和青菜,瘦了近20斤。”

《路過未來》導演李睿珺(中)和演員一起

談市場:觀眾對年輕導演態度更包容

以往藝術電影及其創作者常被貼以“悶”、“生澀難懂”的標籤。然而這次在戛納電影節,幾部來自中國導演的電影不僅故事具有現實性,可看性也有所加強。

7萬元成本、18天拍攝週期,馬凱的這部超低成本處女作《中邪》剛誕生就拿獎無數、登上戛納、接下來還將登上國內大銀幕。對於這一切,這個曾經藝考失敗,武校出身,做過橫店跟組演員的年輕導演直言不可思議:“我從2011年只要賺點小錢就會拍短片,朋友都不瞭解,那時候我的直覺就告訴我,要堅持下去,現在也許看不到什麼,但未來一定會帶給我點什麼。數字機器的產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接下來,馬凱想嘗試拍一系列開啓國產驚悚片的新類型,讓大眾能看到屬於中國自己的驚悚電影。

李睿珺認為,整體而言,中國藝術電影生存環境正在往良性方向發展,融資和發行渠道越來越多,觀眾也比以前更包容:“幾年前我的電影哪有可能上院線?但現在可以。”

張濤則認為,隨着觀眾的審美提高,拍攝門檻降低,青年電影人有了更好的展示平台。

談國際市場:青年導演進入門檻依然不低

而在國際市場方面,也有不少片方對中國青年導演的電影有了更多瞭解和興趣,當然想要入選國際電影節,青年導演們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次《路過未來》能入選戛納,製片人林晶坦言“當初壓根沒想到”。林晶表示,在賈樟柯之後,國際電影節對於中國電影的認識曾出現一個斷層,再加上如今國內很多青年導演想拍的電影類型更豐富,或者想拍票房很高的商業片,都讓如今的年輕導演進入國際電影節的難度依然很大。但另一方面,觀眾及市場對於藝術電影及其創作者卻日漸包容:“只要你認真做一個作品,他們一定會給予你很好的反饋,這是青年導演一個最好的時代。”

而針對近年來不少藝術電影在國外影展“鍍金”回國,但在國內電影市場卻依然遭遇“排片難”的問題,《路過未來》的出品人楊碩則對《路過未來》國內放映情況持樂觀態度。他表示,影片入圍戛納,又擁有一線演員,同時幸福藍海、成龍耀萊等比較有格局的院線也都願意給予這部電影更多排片,再加上走藝術聯盟院線,對於前景還是較為看好。

曾參與過多位年輕導演作品開發的楊碩透露,相較以往,如今的年輕導演擁有更多機會,在資源方面更多可能。他舉例,自己正在參與開發的新項《我的機器人兄弟》也是年輕導演的首部處女作,但已經能跟被稱為“全世界最牛的特效公司”——新西蘭維塔工作室合作。

頭評:年輕導演要仰望星空,更要腳踏實地

近年來,越來越多優秀的青年導演被看到,他們的作品通過國內外影展走出來,與觀眾和市場交流。去年有《路邊野餐》《八月》等優秀佳作,今年又有《路過未來》等電影閃耀戛納舞台。

而近年來國內對於藝術電影創作的市場環境也逐漸完善,更多院線開始給藝術電影機會,各大電影節也給予年輕導演更多融資機會及展示的平台。走過11年的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就挖掘出《心迷宮》導演忻鈺坤、《中邪》導演馬凱、《喜喪》導演張濤等年輕新秀,畢贛導演的《路邊野餐》、張大磊執導的《八月》在金馬影展驚豔亮相後成功登上國內院線;可以説,如今的年輕導演迎來了史上最好的時代,他們的作品可以通過各種渠道被看到,對於這些優秀的藝術導演,我們必須更珍惜。畢竟,一個成熟的電影市場,不僅要有票房高的商業大片,也要有這些對生活擁有更細緻觀察的文藝小品。

當然,機會與才華是相輔相成的,機會是給予有準備的人的,年輕導演的作品類型可以多樣,但必須要有對生活的洞察力、感受度,讓觀眾有共鳴,而非只是某種單純地“無病呻吟”,要仰望星空,更要腳踏實地,只有這樣,才能形成創作者與觀眾之間的良性互動,讓國內藝術電影的環境更完善。

這次在採訪三位年輕導演時,他們在談到初登戛納的感受時都不約而同地表示“很震撼。”儘管已經去過多個國際電影節,但李睿珺對於戛納的“儀式感”還是印象深刻:“這裏有最好的觀眾,最好的放映地點,還有最優秀的電影,在這裏你能感受到什麼是對電影人的尊重。”但願在不遠的將來,這樣的氛圍也能傳承到國內,給予國內的藝術電影及年輕的創作者也能有更多關注及尊重。

編輯:jess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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